（一）

假设，你是一名生活在2022年1月份的乌克兰人，尤其是生活在东部的乌克兰人，听到拜登向全世界宣布说俄罗斯即将入侵乌克兰时，你内心最主要的感觉是什么呢？

恐惧！

是的，恐惧。

也许还有失望、绝望，悲伤、愤怒。因为你的人生目标、生涯规划、各种梦想——找一份工作，创一份业，买一辆车，与恋人走进婚姻殿堂，与朋友相约旅行……都将随着战争的爆发而灰飞烟灭。

但是，最沉重的，一定是恐惧。对战争的恐惧，对未知的恐惧。

早在几个月前，俄罗斯就在国境线附近部署了数十万大军、数千辆坦克，每天都在尘土飞扬地进行训练。

而在过去的8年间，俄罗斯军队一直在顿巴斯地区寻找各种机会，绞杀乌克兰小股部队。

他们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。俄罗斯军靴所到之处，城市将会毁灭，男人被杀死、妇女遭到凌辱、个人财产被劫掠，孩子会被转移到俄罗斯各地，接受俄语教育，忘记自己的来历，长大后成为正宗的俄罗斯人。

这一切，都会让你感到恐惧。悲伤和愤怒都会被恐惧击退，心里只剩下恐惧。

无边无际、没有尽头的恐惧。

二

乌克兰人的恐惧，来自于敌人的强大和两国军事力量的悬殊。

俄军被所有人公认为全世界第二强大的军队，其军事力量、武器弹药的数量可以碾压整个欧洲。

事实已经证明，即使整个欧洲打开武器库、开足马力生产，数量也不足以与其抗衡。

当俄军即将入侵时，全世界所有的政客、军事观察家、专家学者们，无一例外地认为：乌克兰终将沦陷。

乌克兰人的恐惧，还来自于不确定性。

所有乌克兰人都不知道：当强敌入侵之际，泽连斯基政府将如何应对？

如果国家层面没有坚强的抵抗意志，靠民间单个人的战斗，不仅于事无补，还会白白牺牲。

乌克兰人更不知道：即便泽连斯基政府下定决心抵抗到底，国际社会是否有大量的援助。

没有足够的援助，乌克兰人无论抵抗意志有多坚定，乌克兰仍然避免不了覆亡的命运。

（三）

当内心被恐惧攫住后，普通人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。

从乌东逃往乌西；从乌克兰逃往波兰，逃往欧洲。

但是，总有人感到深深地悲伤：为什么别人有权毁灭我平凡生活的权利？

还有人感到愤怒：他们的铁甲凭什么到我（们）的土地上横冲直撞？摧毁我们的庄稼，杀戮我们的同胞？

当悲伤和愤怒滋长并压倒恐惧时，人们就会停下逃跑的脚步，拿起武器，直面入侵者。

正如泽连斯基所说：入侵者会看到我们的脸，而不是后背。

也许是上天的眷顾，也许是时势的必然，泽连斯基以一己之力，召回了逃跑的政府和军队高官，用勇气把整个乌克兰团结成了一体，抵抗入侵、捍卫自由。

俄人想错了。

他们本以为乌克兰民众会箪食壶浆欢迎他们，他们还以为乌克兰政府会望风而逃，他们更一厢情愿地认为乌克兰民众会拿起武器对付泽连斯基政府。

——任何一个敢于给民众发武器的国家，人民都不会背叛它！

他们的坦克里，带来了礼服和绶带，准备在基辅举行隆重的入城仪式，接受乌克兰民众的鲜花和掌声。

但他们想错了。

手无寸铁的乌克兰民众挺身站在坦克前，阻挡他们前进。

继而，他们遭到乌克兰军队的迎头痛击。

2年了，俄军不仅胜利无望，还在广阔的乌东平原上丢下了数十万具尸体。

他们不会有任何真正的荣誉，并且还将以最丑恶的形象写入历史。

（四）

是的，抵抗入侵会有牺牲。很多参战的乌克兰勇士，没有机会亲眼看到胜利与和平的降临。

但他们依然无怨无悔。

我相信，当他们在战场上迎击敌人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时，当他们看到敌人的炮弹狂轰滥炸时，当他们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地牺牲时，他们的内心一定充满恐惧。

蝼蚁尚且偷生，更何况有理想、有追求的人类！

他们都是普通人，都希望能够活到胜利的那一天，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，自由地生活在蓝色的天空和金黄的小麦之间。

但他们知道：如果所有人都这样保护自己，乌克兰人将永远被奴役，没有自由，没有蓝色的天空和金黄的麦地。

真正的英雄，并非没有恐惧。而是在他们心里，悲伤和愤怒战胜了恐惧。

明明有恐惧，明知会牺牲，仍然慷慨赴死。

他们，创造了历史。

（五）

人类的恐惧有两种：一种是恐惧于敌人的残忍杀戮，另一种是恐惧于权力的任性与骄横。

乌克兰人生活在对强大敌人的恐惧之中，俄罗斯人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恐惧之中！

他们恐惧的，是权力。

因为恐惧，他们对正在发生的残酷战争噤若寒蝉。

但是，当悲伤和愤怒打败恐惧之后，他们就会喊出内心的声音。

3月1日，“那个人”的敌人阿列克谢·纳瓦尔尼的葬礼在莫斯科举行。尽管现场三步一岗、五步一哨到处都是警察，尽管来到现场的每个人都面临被逮捕的可能，但是，仍然有数万莫斯科人来为他送行。

人们手里捧的是鲜花，心里是悲伤和愤怒。

黑压压的人群，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纳瓦尔尼的名字。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：他们的悲伤和愤怒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。

他们已不再恐惧！

随着战事的发展，随着更多的人在战场上白白失去生命，悲伤和愤怒会在更多人的心里生根发芽，像野火一般蔓延。

当越来越多人的悲伤和愤怒压倒恐惧之后，他们就会有所行动，然后创造历史。

乌克兰人已经创造了一段历史，也许下一段历史要由俄罗斯人来创造了。

这一天，一定会来临。